艾修
火刑执行的地点最后选在后山庄园不远处的小丘上。
小丘离都城梨落算不上太远,如果乘坐由地龙拉拽的龙车,这只需要十分钟即可达到。但徒步走过去却花了艾修足足一个小时。
艾修宁愿再花费多一倍的时间也不愿意坐龙车。他不喜欢和家族的人呆在一起,在那四方狭小的盒子内,在那封闭的空间中,他必须忍受十分钟家人那鄙夷的眼神。
到达庄园时已快近黄昏,没有温度的残阳把西方的天空燃的一片鲜红。明明还在盛夏,但却没有一丝热意。清爽的凉风吹过,吹起艾修亚麻色的长发,也将他额头处冒出的细密汗滴带走。
死囚被带在庄园前方微微凸起的小丘上。火刑意味着将一切都化为无,这是最重的刑法,只有对罪大恶极者才会使用。旁边围满了艾利蒙特家族的人。作为传承了超过百年三大家族之一的艾利蒙特家族羽翼自然丰满,但来者大多都是年轻之辈,还有流落在旁系血统已经不纯的附庸。
现场有些噪杂,大家前来观看,并非是出于对凶手的愤恨,或是对死者的悲悯,纯粹是因为好奇。
艾利蒙特家族的人大多都是银发。因此在这一片银色发色的海洋中,艾修亚麻色的发色显得格外显眼。他不喜欢和家族的一起,或者说艾利蒙特家族的人不喜欢和他在一起,因为他是私生子。大多时间艾修都是单独一人,因此艾修站在远处观望。他本不想来的,但他对这个死囚也很好奇,他很好奇是什么让那个平民对魔法师有那么大的仇恨。
他今年刚十二岁,看起来很非常瘦小。小小的他穿着一件灰黑色斗篷,斗篷长久没洗,显得有些脏。斗篷之下瘦弱的身体裹着一件单薄脏衣,头上带着卷了毛的毛毡帽,长长的亚麻色头发垂至膝盖处。即使因为发色而被鄙夷,他也不怨恨着他的发色,这是母亲留给他的。长长的头发从未打理过。发丝翘起卷曲,看起来如秋天的枯萎的杂草,或是卷乱了的毛线团,或者说是炸猫的小猫一般显得有些杂乱不堪。而前方也留着过长的刘海,蓬松的刘海将他眼睛和睫毛一并遮去,如果看上方俯视,连半张脸都被刘海挡去。他此时背着残阳,淡红色的光芒照射着艾修细细的绒毛上,看上去犹如镀上了一层暖色的光晕。
被围住的小丘上只有模糊的影子,为了看清艾修准备使用魔法。空气中游离的魔素开始流动,通过艾修体内的魔法回路注入进他刚刚构建的远视魔法的魔法魔法阵中。空中浮现出圆形的魔法阵,魔法阵中是一些意义不明的符号和杂乱的线条,因为得到充盈的魔素,魔法回路发出淡蓝色的光芒,远视魔法启动。
通过远视魔法聚集的光汇聚在艾修眼里,这时他才看清小丘之上的景象。死囚被绑在硬木之上,硬木需要一个成年人才可以抱住,下面堆满了待燃的材薪。死囚骨瘦如柴,穿着破烂,蓬头垢面,衰弱到给人感觉即使不用管他也马上会死去。但他却意外的精神,他面容扭曲,干裂的黑紫色嘴唇不断的张合,而不时的身体又因为咳嗽而弓起。虽然听不到,但不难想象他正在用难听的词汇咒骂。
“嘿,私生子,你终于来了。”
小男孩刚刚开始变声独有的像鸭子一样尖锐嗓音打断了艾修的观察。艾修停止魔素的供应,失去了魔素的术式慢慢消失在虚空。他寻着声音看去,三个艾利蒙特家的人出现在他的眼前,为首的是艾修的堂兄林科。而其他两人他不认识,估计是林科的扈从。
两人年龄相差不大,林科也差不多十二岁,但比艾修稍微大点。作为武斗派的林科发育的相当壮实。拥有一米六身高的他,听说晚上仍会因为腿抽筋醒来,可能还会长。不久前,他曾凭借剑术很蛮力打败了家族的精锐士兵。虽然对魔法师来说,这并不是值得夸耀的天赋,但能取得这样的成就也属不易。在他面前艾修只有一米四的身高看起来相当瘦小。他站在前方用嘲弄的眼神俯看着艾修。
“杂种,看到没有,这就是平民反抗贵族的下场。如果你和他一样不自量力,这就是你的末路。”
但他也杀死了五六个如你般大小的孩子。
艾修在内心中反驳到,但他没有说出口。为了一时口快而受皮肉之苦实在划不来。他知道林科只是想到激怒自己,然后找个理由打他一顿。
但林科显然没打算就此放过,他推了艾修一掌。这用力的一掌将艾修推在地上,“怎么不说话了杂种,我想你可不会和他一样,你没有这个胆量。”
“杂种,你的母亲没给你魔法回路,难道也没给你还手的勇气吗?”
“我现在也不会魔法,你在害怕什么?”
“林科,回来。”
远处的叔父压低了声音说到。艾修看了看台上的父亲莱顿,明白他是不愿意在这里把事情闹大。
“哼”林科冷哼一下,看的出他很不乐意,但还是听从了他父亲的指示。
“我真希望你能有他一样的勇气,这样我就可以亲手把你送上火刑架。”
临走前林科还不忘在艾修耳边威胁到。
其实叔父完全不用担心,莱顿早已放弃了自己,多年以来对他都不管不问。至于维亚也就是莱顿的妻子,她是艾利蒙特家族中最恨他的人,艾修一直无法忘记维亚看他那忌恨的眼神。
艾修从地上爬起来,灰色的头蓬和他头发被泥巴弄脏,但他毫不在意。虽然家族中大多数人都是对他冷眼相待,但只有林科经常找他魔法,他不知道为什么。艾修环顾四周,值得庆幸的是他没有看到他双胞胎妹妹艾希的身影。
艾希是家族中唯一和他亲近的人,她有着不带一点杂色的银长发,即使还小但也不难看出是个美人胚子。就艾修所知家族中很多人都暗恋她。家族中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艾修和艾希是双子,一开始艾修也不知道,而且那时艾希也不怎么亲近于他。有一天艾希兴高采烈的跑过来告诉艾修,父亲说他们是双子,随后艾希才和他亲近起来。
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与我是双子关系,也意味着艾希也是私生子。
艾修能理解父亲隐瞒这点的原因,如果其他人知道这点,恐怕艾希会沦落到和艾修一样的待遇。听到这个消息后艾修为妹妹的纯真叹气,然后让她发誓不要把这个事情告诉其他任何人。
艾修并不是害怕艾希看到自己丢脸的一幕。他相信如果艾希看到,肯定会上前来为他说话,而这样会给艾希对他莫名的亲近可能会给艾希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到了火刑的时间,艾修的父亲莱顿手里拿着枯木法杖——排干,走了上来。枯木法杖是最好的法杖,家族会把它当做给优秀晚辈成人礼的礼物。而艾修的哥哥希德,艾利蒙特家族的继承,还有林德尔,艾利蒙特家族的使役,他掌管所有像艾利蒙特宣誓的役从也走了上来。站在莱顿后面。
看来这事情影响还很大的,艾修心想。不然父亲和哥哥他们三人不会一同出现。艾修看向刑场周围,果然被害者的家族也来了。魔法师家族之间的亲情向来淡薄,他们只是想过来讨回损失。
莱顿宣读完审判词后,公式般的问他还有什么遗言,但回应的仍是咒骂。莱顿举起他的枯木法杖,向前轻轻一挥,只有小小一点的淡蓝色火种从法杖尖端跳到了材薪中。艾修知道这个魔法——焰种,将火元素浓缩在一点的魔法。
红色的大火瞬间从材薪中升腾起来,将死囚吞没。一开始死囚仍在咒骂,到最后就变成了痛苦的嘶吼,化为一缕黑烟。
结束之后,因为时间关系,庄园内的主人准备了晚餐。艾修不想和家族的人一起用餐,他摸了摸口袋,还有几枚铜晶,可以供他在梨落路边的餐馆内吃一顿。于是他准备再花一个小时回到梨落城中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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